▍作者|你自己(可署名)
▍主題|影城味道記憶與地方文化遞移觀察
🔎 一切從一個問題開始:
「台灣的電影院,是什麼時候開始賣巧克力口味爆米花的?」
這個問題乍看之下平凡無奇,彷彿只是觀眾對影廳零食選擇的一時好奇。但當我們深究其中脈絡,它卻牽引出了一條牽涉地方文化記憶、飲食產業趨勢與城市節奏差異的社會脈絡線。
身為高雄人,我記得從小到大進電影院看電影的經驗——鹹爆米花是常態,焦糖口味在我成長過程中逐漸普及。但「巧克力爆米花」?那卻是這幾年才悄悄出現在售票亭旁的販賣區,成為我第一次邊看電影邊吃到濃郁甜味的一種新體驗。
這是一種口感上的新鮮,也是一種文化上的斷裂。
📼 從國歌開場的年代談起:電影院的「吃」是什麼樣子?
對許多五、六年級生來說,早年的電影院是充滿禮儀感與地方風情的場域。人們在開場前會起立唱國歌,座位簡單,空間昏暗,但販賣區卻常有令人懷念的香氣。
當年的零食小鋪不像今日影城販賣部那樣制式化,而是更像一間迷你雜貨店:
- 甘草芭樂、酸梅、魷魚絲
- 牛奶糖、花生糖、米香
- 瓜子、豆干、黑松沙士
在那個年代,「爆米花」並不是主角,只是眾多可吃、可嚼、可喝的小點之一。
也有人回憶,當時的觀眾會自備零食進場,有些甚至還帶便當進電影院吃。這樣的氛圍,是屬於過去台灣地方戲院文化的一部分——貼近庶民生活、混合娛樂與社交、是味覺與觀影的雙重參與。
🍿 焦糖來了,巧克力呢?爆米花口味的演變
「甜爆米花」的主流化,大致可以從 2000 年代中期開始算起。這時期的連鎖影城如威秀(Vieshow)、喜滿客(Cinemark)、秀泰(Showtime)等開始逐漸取代傳統戲院,也同步將爆米花商品進行統一規格設計,並引進國際潮流的「焦糖口味」。
焦糖爆米花的出現象徵著爆米花從「鹹點」轉變為「甜點」。
但「巧克力」這個口味,卻沒有那麼早出現。
根據查找,最早在 2014 年左右,威秀影城在北部推出的「UNICORN 法式甜點爆米花」系列中,曾經包含巧克力、莓果、焦糖等甜口味,但當時並未進入全台規模推廣。
實際在南部、高雄這類非一線都市看到巧克力爆米花,已是 2018~2020 年之間的事。
🗺 地方觀影味覺的斷裂:北部先行,南部補上
在爆米花口味的演進史上,北部比南部早走了一段路。
這是影城產業長年以來的慣例:新品項與新概念(如可頌爆米花桶、聯名餐點、主題爆米花)多半會先在台北信義威秀、台中大遠百秀泰這類高流量據點測試,成功後才逐步下放至其他縣市。
巧克力爆米花也不例外。
身為高雄觀眾,我的第一口巧克力爆米花是在 **秀泰影城(高雄站前)**吃到的。那是一個深咖啡色的高桶裝包裝,裡面熱氣騰騰、帶點焦糖黏手感。甜中帶苦的可可氣味,讓原本只是配角的爆米花,突然有了一點像甜點、像下午茶、像城市裡某種消費儀式感的東西。
後來我也在 **in89 豪華影城(新堀江館)**吃過手工熔岩巧克力口味;**高雄威秀(大遠百)**則曾推出過「濃黑巧克力」口味的聯名套餐。每一口都是那幾年間慢慢進入我們生活的味覺記憶。
然而,喜滿客(Cinemark)卻沒有這樣的記憶。即使我曾在那裡看過無數場電影,卻從未有過巧克力爆米花的印象。而今,喜滿客高雄館已於 2023 年結束營運。
🧩 這不只是爆米花的故事,而是地方節奏的差異地圖
這場爆米花的演變,其實是城市與口味的一場漫長對話。
- 鹹味 → 焦糖 → 巧克力
- 地方雜貨式販賣 → 影城套餐包裝
- 地方生活感 → 連鎖品牌感
它不只關乎口味的出現時間,更關乎:
- 消費者對「看電影」的感受是什麼?
- 文化與地方是否仍允許各自的生活節奏與味道?
- 記憶中的電影院,是不是從可以「聽見國歌、聞到甘草芭樂」的地方,變成只能選套餐 A 或 B 的標準場域?
✅ 結語:從一口巧克力爆米花,咬下地方記憶與未來想像
或許我們不必那麼快對所謂的「消失中的地方文化」感到焦慮。
因為即便今天電影院多半只賣兩三種標準口味的爆米花,但你我都還記得,那曾經出現在戲院門口的甘草梅、米香、沙士味。
而某個夜晚,當你意外發現一桶巧克力爆米花時,不妨慢慢咬下那第一口——那不只是可可味的玉米而已,那可能是城市節奏推進的證據、是記憶中未曾標準化的裂縫、也是味覺與歷史交會的暗號。